万小刀《一个民工的江湖》序言及封面(图)
发表于:2010-11-20 23:38
文/韩龙
我推崇万小刀,并非是因为他“80后著名民工”的身份,也不是因为他“炮轰城市”的壮举,而是因为他的文字,以及他作品背后一些深层次的意义。
他的文章里,没有故弄玄虚的文字炫技,也没有扭捏作态的无病呻吟。文学来源于生活,他的生活和经历显然是和城市里这些所谓“青春作家”区别开来的,因此他的文字也同样在这些萎靡、苍白、乏力的文字中显得十分别致。
那时候他还是个民工,不折不扣的民工,在南方一家鞋厂做鞋。当然,他以前也从事过其他职业,比如架子工,比如保安,总之都是一些看起来似乎难登大雅之堂的差事。由于这些工作的不稳定性,也由于他的性格使然,这些年,他的足迹遍布很多城市。与其说是在被迫讨生活,不如说是有意的流浪——他的骨子里,血液里,原本就是放荡不羁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后来,由于他的文字得到了一些认可,他被“招安”了,被人带到佛山,做一些文字相关的工作。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红了。因为一些“民工开炮”系列文章,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红遍中国。这时候,在很多人看来,他已经成功了,成名了,以后不用再做民工了,去做一份体面的文字工作,或者干脆像有些人那样借着名气忽悠点儿钱财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么想的人显然错了。虽然红了,但他仍然是那个拿着瓦刀走天下的民工万小刀,他有他自己的生活,有他自己的节奏。刚到佛山的时候,他曾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声音很怯。这样一个来自湖北大山里,不使用手机,看不惯“城里人”,与时尚生活完全脱轨的民工,怎么可能忽然接受这样的生活巨变呢?他接受不了,从心里也不愿意接受。他乐于当他的农民,乐于当他的民工,乐于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于是,他拒绝了很多采访,甚至是刻意把自己隐匿起来。有一次,一家杂志想采访他,无奈找不到他的人,竟然采访了我一个多小时,根据我的叙述给万小刀做了一整版的报道。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辞去了这份看起来相对体面的工作,重新恢复了“自由”。
无论是描写城市,还是描写乡村,万小刀的视角都很奇特,读后让人有一种清新、懵懂、惆怅纠结在一起的复杂感受。借用《平凡的世界》里的一段话描述万小刀,我觉得很贴切:“许许多多新的所见所识他都还不能全部理解,但所有的一切无疑都在他的精神上产生了影响。透过城市生活的镜面,他似乎更清楚地看见了他已经生活过十几年的村庄——在那个他所熟悉的古老的世界里,原来许多有意义的东西,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平淡无奇了。而那里许多本来重要的事物过去他却并没有留心,现在倒突然如此鲜活地来到了他的心间。”
还是来谈一谈这本书。“打工文学”作为中国现阶段,也就是现代化转型中出现的一个阶段性的文化现象,初期侧重于对打工者艰辛生存和社会不公问题的倾诉,这些作品现在仍有它的写作价值。但打工文学必须在此基础上有所超越。只有完成由最初身处异乡的漂泊之感,到对人生的自我塑造和重新定位,再到转向理想境界的心灵提升的转化,打工文学才能引起全社会更深层次的共鸣。
很多人并不了解民工,报纸、电视这些媒体上传递出来的信息,让人感觉农民工到城市来就是受欺负受排挤,时时刻刻处在生活的水深火热之中。如果他们可以吃得饱、穿得暖、过年回家有工钱,就应该是幸福的,就应该别无所求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如果我们能跳出这些浅层的生活现象,站到一个更高的视点上,看到的则将是另外一个情景——民工们的精神需求是什么?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往、怎样的现状,又有着怎样的憧憬?当你看到一些答案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从前的印象将瞬间崩塌。
有深度的“打工文学”作品,应致力于追问和追寻这些外来人员的精神支撑在何处,又该如何将特定的生存性转化为特定的精神性。不止于苦难的叙事,不仅仅只有悲悯,更多是从探询现实诸多问题的根源出发,即以充满了现场感的、裹着浓厚生存本相的文字来叙写这些城市外来务工者最基本的生存状态,也展示他们的精神诉求,更着眼于在城乡文化对撞中剖析中国城乡现代化中的可能性过程。
我想,这就是这部作品存在的意义。
(责任编辑:鲁速)